第三百一十二章 肺腑之言
跟明白人,不用说糊涂话。 既然把自己约到僻静之处,又不携带兵器,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藏头露尾。 徐宗谱一躬到底:“在下徐宗谱,将军既然知道在下的底细,为什么不去向皇帝出首?” “出首?”刘继业笑了笑,“我问你,你真心爱刘锐儿么?” “这……”徐宗谱看了看左右。 “说实话。”刘继业问。 “并不。”徐宗谱说。 “你对赵家的公主,又是如何的感受呢?”刘继业问。 “以前不爱,但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徐宗谱说。 “在乎,对吧,”刘继业说,“那种要守护对方的感受,但是你要说有多少多少的感情,多么多么浓烈的欲念,并没有,是不是?” “您好像都是亲眼得见一样,确实如此。”徐宗谱说。 “我能够理解,是因为我对这个国家的感情也是如此,我家受了太祖的恩惠,我从小就是被太祖陛下养大的,因此赐了刘姓,取名继业,我是养孙,当今陛下也是。”刘继业说。 “那其实将军你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徐宗谱说。 “不,同样是养孙,当今陛下是外孙,我呢?我不是,我是炮灰,我生来就是臣,就是猛将,要为他征讨,要为他死国的。”刘继业说。 “在下明白。”徐宗谱说。 “我喜欢那句话,周瑜说过的,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rou之恩。我和陛下是君臣,但又亲如手足,我不守护他,还有谁呢?”刘继业说。 徐宗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将军能否说动陛下开城?如果能做到,只怕是善莫大焉,太原全城的百姓,都会因此而活。” 刘继业嘿嘿一笑:“宋主会放过他?李煜的事情,还没有太远吧。”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徐宗谱脸一红。 “违命侯的情况比较特殊,和李贵妃有关系。” 徐宗谱这句话没说错,但是赵光义会不会杀刘继元,很难说,大概率是不会,这种混人在汴梁生活得都很舒服。 “发现别人的妻子有姿色,就要谋害他到死,据说宋主就是这样的人。”刘继业说。 徐宗谱想替老丈人赵光义辩解两句都做不到,因为这人确实是个混蛋。 “我只说一局吧,无敌将军,”徐宗谱说,“他是唯一可以对抗契丹的人,太原城已经撑不下去了,要靠刮地皮来供养契丹换取安全,早晚会崩溃的。” 刘继业点了点头,徐宗谱说得对。 “你不喜欢契丹,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宋,契丹人根本也不会保留太原这一城一地,但是契丹人没有远见,他们觉得幽州就是鱼米之乡,觉得幽州就是人间至美之地了,他们不准备进军黄河或者饮马长江。”徐宗谱说。 这是实话,契丹贵族从来就没有争夺中原的野心,辽朝的时候,幽州,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城被他们称为南京,他们觉得这里气候宜人,秋天的时候,他们就到南京来过冬。 “你总得做一个选择,要么做宋的先锋,要么做辽的弃子,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应该倒向汴梁。”徐宗谱说。 这件事早就想明白了,相信刘继业也是如此,只是他胸中对养祖父、北汉太祖刘崇的恩义太看重了。 “你去给我谈到最好的条件。”刘继业压低了声音。 “如果不动兵,可以封郡王。”徐宗谱说。 “好,剩下的交给我。”刘继业说。 “将军一定能封使相、建节。”徐宗谱说。 “这个我不在乎,只要陛下安稳就好,还有,这类词千万别再说了。”刘继业说。 “啊?” “使相这种词,一听就是行家,民间的商人之子是不知道的,民间叫太尉,你方才说了一句,我就怀疑你是宋军里的人。”刘继业说。 “明白。” “我们进去,不然的话,里面的人要怀疑了。”刘继业说。 两人回到通明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问。 “比了吗?”刘铁锤兴高采烈地贴过来。 “胜负没那么重要吧。”徐宗谱笑着说。 “当然重要了!”刘铁锤说,大家都等着开出结果呢! 他们赌了! 徐宗谱当然不能说自己赢了无敌将军了,他张嘴就要认输,被刘继业一下子按住了。 “双方……平手。”刘继业说。 皇帝刘继元的脸上一下子现出狂喜来。 “太好了!”刘继元哈哈大笑,“大家你们都输了。” 原来皇帝下注赌俩人平手,文武大多数赌的都是无敌将军赢,只有公主刘锐儿赌徐宗谱赢,国师萨其马疼徒弟,也跟着押了徐宗谱。 如今大家的钱全都划拉到刘继元那里了。 别的不说,今天这桌酒的花销,还有富余。 “今夜尽兴了,”刘继元看看这么多钱,心花怒放,“各自休息去吧,下个月……哎呦,下个月有吉日没有?” 刘继元看看萨其马。 “下个月是腊月,民间说正不娶,腊不定,如果陛下要驸马和公主快速完婚的话,最好就是本月,冬月二十九,就是今天,但是今天拜堂的话,未免也太仓促了。”萨其马说。 “今天拜堂吧!能和无敌将军打成平手的,天下又有几人!”刘铁锤嚷道。 要是平时,刘继元一定不会答应的。 但是今天,赢了钱,赌场上的那种兴奋,加上酒精的作用,啥决定都可能做出来。 “好,那就今日吧!” 这话一说,內侍们赶紧去找红布彩灯。 大半夜的,闹嚷嚷的就要拜天地了。 刘锐儿一转身跑去出了。 “怎么女儿,你还不愿意吗?不愿意咱们现在就杀了他!”刘继元哈哈大笑道。 “哪有!我换衣服!”刘锐儿嗔怪道。 刘继元看看徐宗谱:“驸马别在乎啊,朕开玩笑。” 这下轮到徐宗谱不安了,他的眼睛在找赵缇娅,但是看看国师如老僧入定一般,就知道没事,有长辈做主让他娶刘家的公主,至少回去赵缇娅不会轻易把他怎么样。 接下来的混乱局面让徐宗谱觉得头晕目眩。 “一拜天地;” 徐家的男人都难免要纠葛于两个女子之间。 “二拜高堂;” 最担心的还是李连翘,会不会撺掇赵光义用结亲这件事来法办自己。 “夫妻对拜!” 对了,刘继元说让我写休书,还没有写,但是他不提醒,我也犯不着去提这事儿。 “送入洞房。” 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缇娅,我不能说我是被迫的,我其实可以走,我放任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新房在哪里?”大家一起哄把天地给拜了,才发现驸马还没有府邸。 “就去波斯会馆吧,那里有一个我收拾出来给驸马居住的别院。”萨其马慢悠悠地说。 “还是国师想得周到!”刘继元心花怒放。 这位北汉皇帝大手一挥,送了新女婿三千缗钱。 徐宗谱暗想,早听说北汉穷,看起来是真的,我那位汴梁的皇帝老丈人赏赐女婿是三千匹绢,而这位太原老丈人,只有三千缗铜钱,这个行情,还不如我们徐家节日维护来往药商呢。 新郎官和新娘子送回波斯会馆,已经是四更天了,月,已经西沉,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说起睡觉来,又是一个麻烦事儿。 徐宗谱进来,看看顶着盖头的新娘子。 “夜深了,公主殿下,睡吧。” “唔。” 这公主殿下倒是声音娇柔婉转,和白天所见那个飒爽的女儿完全不同。 “盖……头……” 也是,盖头这东西,注定是新郎官来挑开,这事你躲、你逃,没有用。 徐宗谱伸手就把盖头挑开了。 他赶紧转过脸去,不敢去看那炽热的眼睛。 “怎么,驸马,不敢看我么?”公主的声音里有挑逗的意思。 “公主殿下……我有妻室。”徐宗谱低着头说。 “是呀,我就是啊。”公主说。 “嗯?”徐宗谱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啊呀!”盛装吉服的不是刘锐儿,居然就是赵缇娅! “你怎么在这儿?”徐宗谱吓了一大跳。 “笑话,你拜天地哎,不是跟我,还能是跟谁?”赵缇娅说。 徐宗谱赶紧静下心神来:“缇娅,别开玩笑,告诉我,人呢?” 赵缇娅说:“哪个人?” “新娘子!” “我就是啊!” “公主!” “也是我!” 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 “刘家的小姑娘在哪儿?”徐宗谱赶紧换了一种问法。 “哎呀,开始惦记你的小姑娘了。”赵缇娅说。 “咱们别开玩笑。”徐宗谱抱怨道。 “刘锐儿去哪了。” “虽然一共见了两次,名字还记得清清楚楚……”赵缇娅说。 徐宗谱一把把赵缇娅抱在怀里,压在她身上。 自己家女人,就不要客气了。 他贴着她的嘴,轻声地说。 “我的妻,不要开玩笑,刘锐儿不能杀,太原开城这件事,关键在无敌将军,倘若害了刘锐儿,他和锐儿他爹,只怕就要和宋军决一死战了,我们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对吧。”徐宗谱说。 男人认真起来真好玩。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借口。 见他讲起来了大道理,赵缇娅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去把这房里的衣柜打开。” 古代的衣柜不是立式衣柜,是躺箱子,大小躺进一个姑娘,完全没有问题。 徐宗谱啊赶紧把箱子打开,看见刘锐儿穿着睡衣躺在里面,眼睛紧闭,不用试呼吸了。 这姑娘还有细细的鼾声,倒有几分娇憨,显然是正在熟睡。 “你的新娘子打呼噜呀,”赵缇娅神采奕奕地盯着徐宗谱,“我走啦,你好好享受洞房花烛吧。” “你……别……” “怎么,你还想要三个人吗?美死你呀!” 赵缇娅把门带上出去了。 徐宗谱把刘锐儿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要躺下,又觉得不妥,穿好了鞋子,在桌子前面坐下。 你看娶俩媳妇有什么好? 头疼得厉害,就跟喝了假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