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夺舍?还是重生?
被邪祟俯身了?被夺舍?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丈夫回来了,可召婶子更是怕极了。不止一次地偷偷观察窥视自己丈夫,战战兢兢。 丈夫并不老,全村有名的“老实召老大”,简称“老召”。 自从寻牛走失事件之后,老召完全换了一个人,晚上兴致全无,白天仰天长叹。神神叨叨,再不是自己几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相公…… “召婶子,你相公第一个应征入伍了!还把逃走的人痛骂一顿!那凶样儿……厉鬼上身?”一村民害怕地奔来。 “啊?!” 召婶子大惊失色,扔下活计朝族长家跑去。 春秋无义战。战国时代,更是全盘崩溃,周天子被完全抛到一边,弱rou强食,礼崩乐坏,谋逆暴乱。 至周显王年间,诸侯国争雄、兼并、灭国。一年之中常爆发大小几百场战役。以杀戮为目标,消灭敌国有生力量。 老召夫妻所在的村庄,深山野林,地处荒僻,此刻也无法如从前一般置身世外,征兵告示贴到了族长家的门前。 春秋至战国早期,作战是贵族的荣耀、国人的义务。乡野之人,地位卑下,无权参与。此刻随着伤亡的扩大,“野人”也被列入征兵之列。 很多青壮设法逃离,老召却是中邪般,积极响应! 可惜仅仅半年之后,拖着一条被飞石打折的腿,老召和几名残卒互相帮扶、垂头丧气、被遣返回乡。 激情破灭,日子还没完。 这天一大早,老召夹着拐儿,没精打采,乘着牛车去十多里外的集市卖农具。因铁器紧张,竟是无货。只得又去更远的村寨。 傍晚时分,忽听“啪”的一声门响,召嫂子吓得差点茶壶掉地上。 却见老召直闯进屋来,关紧大门,气喘吁吁。召嫂子忙上前扶。 “我看到他了,他……” “谁……谁呀?” “那个神仙……就在集市上。”老召眼珠都要瞪出来。 老婆瞧着,担心地要哭。“相公,你不是又发魔怔吧?” 老召做个噤声手势,猛地抓住老婆的手。 “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只告诉你一个人……大半年前的那天,我其实真进了……鬼谷。” 老婆惊得要尖叫,被老召捂住了嘴。 “那天,我才知道世上有高人……他会飞?会降妖除怪。我天!那一把神剑,银光一闪,眨眼把攻击我的大蛇斩成数节……那剑,能吸蛇血!” “啊?你说的是恩公?”老婆眼睛瞪得溜圆。 “正是!还有些事……就说回来的路上,雨天塌地陷,黑漆漆崖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鬼手,阴森惨白之极,几乎抓到他脖子……” “怎样?”老婆万分紧张。 “他看也没看,伸出两根手指,咔嚓一声,鬼手竟折成两节。” 老婆已是张口结舌。 “相……公,可千万别说你进过鬼谷!不然族长和全村人绝容不下咱。” 老婆紧张地提醒。老召过于激动,竟停下来沉思,点点头又摆手。 “村里人逃兵役都顾不过来……我起先去从军,想着能不能也有点本事。以前,我一直怀疑他是仙人,可今天我确定,他很可能还在几十里外,是个凡人。” “咋啦?” “我看见他从药店出来,……仙人是不用买药的。” 召嫂子的好奇心已超过恐惧。“啊?他带着俩孩子,女孩儿想必一岁多了,正是爱生病的年纪。” 老召沉默半响,突然紧握住老婆的手。 “娘子,我有一个决定:咱离开村子,去找他。大丈夫立身一世,若能追随这样的人,此生无憾!” *** 大山之外的晋南小镇,不繁华也不冷清。原本处于已消失的春秋霸主晋国以南,晋国被韩、赵、魏瓜分之后,现属魏国。 四方商旅往返,也算物埠较丰足之地。 小镇上,老召和娘子已寻找了一年有余,一无所获,不免灰心失望。为维持生计,二人开了个小杂货店。 某天,老召进货回来,正拄拐往回走。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个趔趄! 高高的石门楼上,赫然挂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腥扑鼻,青石板上啪嗒啪嗒溅着红沫子。 老召惴惴地绕过,绕到一处茶馆,果然,几位客人正交头接耳,谈论斩首始末。听了半天,老召大致搞清来龙去脉。 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叫卫鞅的人。此人从天而降,在秦国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法。 “废井田,开阡陌。”凡无地的农民,只要愿去秦国开荒,开垦的土地并不属于领主,完全属自己。 “奖励耕战。”鼓励粮食布帛生产,多劳多得。即便平民,若作战有功,立刻加官进爵,甚至拜将封侯。 每一条都极具吸引力。不到一年,不仅秦国人,许多别国乡民都坐不住了,纷纷偷跑到秦国作战垦荒。 秦国国力一日千里,蒸蒸日上。 门楼的人头正是企图出逃的乡民。因魏国人口大量流失,人心浮动,屡禁不止,国君下令:擅自逃离者,就地斩首,格杀勿论! “该死的卫鞅,简直他妈煞星出世!煽乎得秦国人全像喝了鸡血,发疯垦荒种地,打仗砍人如狼似虎。咱大魏武卒楞是挡不住。” 茶馆中,一名缺了条胳膊的前伤兵怒道。一名商贩凑上前。 “你们乡下不知道吧?卫鞅去秦国之前,咱魏国公孙大人想杀了他。可竟有一麒麟面具老怪护佑,逃脱了。” 伤兵听说,变了脸色。“算个屁?我比你见的多……据周天子的大祭司占卜,说此人和商纣暴君的诅咒有关。是周天子不惜动用王后嫁妆,重金聘请柳下刺客团追杀他。” 老召正听得起劲,忽见老婆在门外焦急地招手,赶紧过去。 “相公,我好像见到那男孩啦。” “真的!”老召全身一抖。 老召拐儿也不要了,和老婆一道,瘸着脚大街小巷疯找。可是满镇找遍,不见孩子踪影。 天色暗下,小镇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二人坐到镇头石栏上喘粗气。 正喘呢,忽听召嫂子压抑叫了声:“看那边!” 远处,野树林边缘西边乱坟岗子外,小小的身影模糊地一闪。老召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往前追。 路径驳杂,荆棘密布,天完全黑下来。二人边喊边摸索前进。可除了穿林的风声、夜枭的鸣叫,无人应答。 因走得匆忙,没带火折子。坟地吹来的阴风,让人头皮发麻。 召嫂子扒着老召,瑟瑟发抖。毕竟打过仗的,老召壮着胆子,摸着一棵棵大树探路前进。 又不知摸索了多远,老召忽然打了个激灵:白日里,这片树林子原本没有这么大,根本走不了这么久!忙回头看,巴望能见镇子上的灯火,可四周一片漆黑,哪儿还有小镇的影子! “相公,那孩子……不会是这坟地的鬼怪吧?你不会是被勾了魂吧?”召嫂子声音发颤。 “胡说!”老召绷住一口气,继续踩着枯叶往前跋涉。 “哎呀……”召嫂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带着老召一起跌坐到地上。 老召随手一摸,顿时炸了!竟是数根带着腐rou的肋骨。老召慌神了,拽起老婆往回走。召嫂子不敢再言语,跟着乱走一气。 林子似乎无穷无尽。几番瞎摸惊吓之后,二人终于触摸到一处山壁。 “别怕……”老召找回点信心,安慰娘子,沿着石壁一点点往前跋涉。 远远的,灯笼一般,恍惚出现几团昏黄的火光。召嫂子顿时开心想过去,却被老召狠狠拽住。 “别去,那是鬼火。上次就是被它骗去。” “天,这么大个?” 二人失魂落魄,又昏走了两三个时辰,石壁时凹时凸,仍摸不到头。 “相……公,咱是不是遇到鬼打墙啊?”召嫂子几乎崩溃。 “鬼扯!咱最多……是围着一座山在兜圈子。干脆不走了,天亮再找路。” 老召疲惫之极,摸着块山石坐下来,召嫂子也抖抖偎一边。 山中怪声不断,寒气湿冷。二人模糊睡去。 黎明终于透出第一缕光。 老召正要起身,却惊得摁住娘子。身边破崖藤蔓中,竟攀爬着数具骸骨!虽大多支离破碎,仍看得出基本的人形。 这些骨骼努力往上爬,似乎竭力逃避下面什么可怕的东西,可终究功亏一篑,无一漏网。颅骨大张着口,死状恐怖凄惨,骨骼乌漆一般黝黑。 再瞧来路,更是魂飞魄散。 二人竟是端坐在绝壁下一片凸出高台上。来路已截断,只剩巨大的陷坑和翻板,坑中插满尖刺。因年代久远机括锈损,才没有当场翻陷。 老召骇得全身僵木。 或许唯一的出路,是顺着身边的斜坡往下。可下面会是什么?竟让这群古代的尸骸不顾一切往上爬? 正心惊rou跳间,老召的手被猛地推开。召婶子揉揉睡眼,无畏地站起来。 “他娘的,有啥好怕?死一处又怎样?啊——” 话没讲完已吓软,召嫂子一声惊叫朝着斜坡跌去。老召要拉,也失去平衡,叽里咕噜往下滚。 终于见到大团磷火的来源。 谷底的碎石间满是脆细的骸骨、锈蚀的盔甲、兵器,更多密密麻麻残破不堪、往上攀爬的漆黑骨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支消失的军队?诡异地葬送在这里?难道……这里,已经是鬼谷? “娘子,咱不该乱找……是我鬼迷心窍,害了你。” 老召吓得涕泪横流。 可并不见娘子回应。老召忙挣起来,跌撞着焦急寻觅。 *** “师父,他是坏人。” “住口!若不是那位婶婶遇到我,你险些酿成大错!今后若无允许,不得乱动机关!” “是……师父。可我想帮您做点事。世界上只有你是好人,小春是好人,还有卫鞅大叔,其他全是坏蛋!” “阿宾,世上每个人的遭遇不同。忘了过去。” “哦!对不起!错了师父,阿宾不该提卫大叔……” 恍惚之中,老召感觉两个声音在交谈,一个稚嫩,一个严厉。入鬼谷两天后,老召被一阵乱石堵在一个洞里,几乎饿死。 好在幸运得救,老召很快恢复。 放在从前,夫妇二人绝想不到,就在世人讳莫如深、闻之胆寒的鬼狱,在昏暗阴森的大山深处,竟然别有一处洞天! 山坳之中,石屋数座,木房几间,整个开阔场院,朴素清爽又说不出的幽雅别致,显然是“恩公”入谷后修葺。 经历一番绝望惊吓,简直柳暗花明,欢喜如获新生。老召夫妻千恩万谢,并极力恳请留下,照顾公子小姐。 很快得知,俩孩子并非公子小姐,三人师徒相称。 谷中庭院更像一所隐秘学馆,云山雾罩,机密重重,外人绝难涉足,且规矩苛刻,课务繁重,教训森严。 男孩名为王宾,女孩名为钟离春。师父名为王栩。 对于恩公师父,夫妻二人如同信奉神明一般,数年不敢仰视,无比恭敬地尊为“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