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己亥大赛（7）
那时，李铁如没听明白那是何意。 那是东宏难得的谦虚，话里把李铁如与他并列了。 另外，暗示，如今阿潘已不可轻视。 大家都在夸，阿潘大有进步。 那，不能都是客气话。 说明，人家阿潘确实有了很大进步。 那么，胜他本身就值得高兴。 尤其是，对于实力丝毫不胜于阿潘的李铁如。 再者，老孟、阿游、马少和东宏四人，是最了解阿潘的。 他们都很清楚，阿潘有个特性，是越赢就下得越好，越输下得就越差。 心理波动极大。 自己当然更明白。 你看，李铁如甚至听老孟说起这茬，不止一次！ 可该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阿潘执黑，摆出了拿手布局——低中国流。 中国流的得名，是在六七十年代。 中国棋手陈祖德当时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肩负着前辈们追赶日本围棋的殷切期望。 他喜欢并经常采用这种布局。 而实际上，“它”只是被称为中国流，却并非中国棋手首创。 李铁如应以小目加三三。 这也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打持久战。 二人彼此很熟悉，开局都没费时间，迅速展开。 很快，双方在左边黑棋势力范围爆发激战。 阿潘下得积极主动，攻击得心应手。 黑棋上下都有得比较扎实，定型后的白棋却并未活净。 仅四五十手棋过后，黑棋已明显占了上风，空多棋厚，顺风满帆。 之后，黑棋来侵消右边白棋势力圈。 由于白棋的小目加三三，两个子位置本就偏低，利守不利攻；所以黑棋很容易就把右边打散。 白棋形势越发不利。 前半盘如此被动，而且差距被这么快拉开，李铁如根本没想到。 他只能勉力坚持。 拼命反击，尽量制造纠纷。 既要护住自己少的可怜的空，又要拼死压缩对方，手忙脚乱。 到中盘一百手刚过，黑棋一片大好。 不是说他实空领先了多少，而是，黑棋有很简明的致胜之道。 黑棋实空本就领先十余目，然后，还有各种攻击获利的方案。 不是一般的好下。 最直接的，是先冲断白棋。 冲断后，白棋只能努力求活。 黑棋借机全体走厚，左上大空应可自然围好。 后续攻击左边白棋且不提。 仅仅至此，黑棋盘面领先二十目是轻而易举的。 这情况，阿潘不清楚，形势判断比较高难，他从来不会。 同时，李铁如也不很清楚。 他一直疲于招架，还没来得及做形势判断呢。 只知道，白棋很坏；坏到了何等程度，暂未得知。 这时候，他只能先顾眼前。 阿潘第一次停下来长考。 李铁如也趁机拼命研究对策。 阿潘为什么长考呢？ 他根本没看出，自己冲断后，可以简明逼迫对方后手活，收兵。 他不知道，那样自己即可轻松获胜。 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一举屠龙胜？ 这就是阿潘境界上还有欠缺之处。 取胜之路有不少，何苦非追求屠龙？ 事后分析，他这时的苦心孤诣，是有两方面考虑。 他不是完全想不到，逼对方后手活这办法；但他不满足！ 那样，黑棋优势无疑；可他不放心！ 那样的优势，他不敢确信自己能赢。 越到后半盘，他就越慌！ 这是他对李铁如由来已久的心障！ 可无论怎么计算，冲断后，都很难杀死白棋。 怎么看，对方都生机勃勃。 总觉得，黑棋的包围圈还是有点漏风，总是有空子可钻。 长考了足有五分钟，还是理不清头绪；斩不断理还乱。 想来想去，他先去左边压了一手。 李铁如一看，有心不理，脱先补断；但被扳头的话，左边小龙难办。 无奈，硬着头皮退了一步。 这样，黑棋包围圈其实已有所加强。 阿潘再度大长考。 还是在计算，冲断后，怎么杀白。 又算了五分钟以上，还是没算明白。 可也不能一直那么奢侈下去吧？ 每方四十分钟包干，这随随便便十分钟就报销了，啥都没想明白。 他气恼地“暂停”，去左边再压！ 可能是打算，白棋被迫再退之后，再决定，冲断白棋，之后…… 然鹅，李铁如已管不了那么多！ 他仅迟疑了一秒，然后，断然并一手，补上了中央的断点。 “啊？”阿潘惊讶地出声，疑惑地看了看李铁如。 说句心里话，若对方老老实实地再退，他就只能冲断了再说。 能不能杀死对方，听天由命。 问题是，李铁如根本不敢去赌。 他已经看清，被冲断后，白棋最好结果不过是后手活。 然后，白棋根本无法继续。 阿潘甚至还松了口气。 皆因，冲断之后，到底会下成啥样，他心里完全没数。 但扳头之后，左边白棋很难处理。 “吃条小龙虽然不过瘾，应该也够。” 他低声嘀咕着。 哪儿都不能给你！ 李铁如心里暗想。 阿潘现在不再长考，胸有成竹地按早已看好的次序，展开围剿。 第一扳住白棋二子头。 白棋已经不敢直接档住。 否则，黑棋可强行断打。 白棋没办法，只能双。 随后，黑棋先冲断白棋角上。 准备打白棋整体接不归。 全是命令性，白棋只能一步一步应。 到最后关头，李铁如才眼前一亮！ 哦？我不是可以直接团眼吗？！ 若是死乞白赖往回连，必然被黑棋扑了滚打，全体被断开。 但因白棋左边早有一只眼，现在在中腹团，就已摆好了第二只眼！ 这样，黑棋一系列攻击，就彻底落空。 不过，其实黑棋只是错过了一个扩大优势的良机。 黑棋刚才如果及时冲断，白棋最多可后手活，黑棋盘面领先二十多目。 而现在呢，黑棋盘面依然领先十余目，还是黑棋胜面很大。 只要阿潘能冷静、有序收官。 可问题是，阿潘一开始，就是竭力想要回避这种拼官子的局面。 对李铁如，他没信心赢这种官子棋。 心慌意乱之下，他又走了一步坏棋。 他是二路退，打吃白棋二子。 关键，白棋左边大龙已经活了，白棋这二子当然已很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