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谭嘉强和谭嘉聪，自由包容的龙门
我们，是感染者。 ======= “自由，包容，开放，这里就是龙门。” “完全无需担心你们的明天，因为这里就是最繁华的独立移动城邦龙门。” “即便是感染者也能够生存的自由之城！” 听着音响中用通用语反复播放的广播，我环视着大厅内的情况—— 这里是龙门接舷区，同样也是龙门最前沿的出入境管理处。 由于乌萨斯帝国对于感染者日益倍增的迫害与屠戮，我和弟弟阿聪迫不得已逃离了乌萨斯境内，一路躲躲藏藏避开那些自诩高贵无比的乌萨斯公民们的视线，错过那些将逮捕当作狩猎的乐趣的乌萨斯官方军事力量(和谐)，终于在今天，来到了属于龙门的区域内。 就在几天前徘徊在沃克斯镇无处可去的时候，仿佛上天的奇迹一般，闻名世界的以繁华著称的独立移动城邦龙门，停在了乌萨斯边境线上，让人奇怪的是，一贯强硬的乌萨斯ZF似乎是在犹豫或者说是等待什么似的，并没有任何行动和举措，只是任由龙门停驻。 借此机会，我和弟弟跟随着一部分逃难的在乌萨斯境内活不下去的贫民们挤到龙门与外界的接舷区，现在正等候着海关的查验。 “下一位请上前。” 坐在柜台后面的龙族小姐声线平稳的公式化的重复着指令，回头看了看排在身后的一条长长的呜呜嚷嚷的队伍，我咬了咬牙，攥着伪造的身份证明走上前去。 “请出示身份证明。” “……” 从我那因为心虚而颤颤巍巍的手中拾去了皱皱巴巴的身份证明，然而发现当她看到身份证明第一眼时那皱起的眉头，我便知道，之前在沃克斯小镇上叫卖伪造身份证明，吆喝着绝对不会被识破或者检测出来的家伙，为什么会眼青脸肿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这不安的神情，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微微笑了笑，从手旁的一叠卡片中抽出一张递了过来。 “请填写入境申请单。” 拔出桌面上的铅笔，我扫视着巴掌大小的卡片，上面印刷满了各种信息须知以及个人情况，然而最令我担心的还是出现了—— [是否为矿石病感染者] 紧接着印有[病症程度如何-轻微-适中-中期-后期] 我在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如实填写，而骗人的话会不会被发现，如实写的话会不会被拒绝…… 下意识的想要和弟弟商量一下，一扭头却发现不远处只有长长的排成一队的满脸不耐烦的人们，这时我才想起，为了更快的过关和某些原因，我和他选择了分别排队的形式。 “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没有……” 工作人员的提醒将我的注意力拉回了申报单上，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了。 [姓名：谭嘉强] …… [出生地：炎国] [曾居地：乌萨斯帝国] [来龙门的目的：暂住（涂掉）工作] …… [是否为矿石病感染者：是] [病症程度如何-轻微-适中-中期√-后期] 每写一个字之前，我都要先好好的斟酌一番—— 从小家里便因为父母的意外去世而一贫如洗，我和弟弟都没有学上，甚至在流落街头的时候碰到了巡逻的乌萨斯帝国警卫局的队伍，本以为就要被抓去当成挖矿的苦力，或者被囚禁起来当成实验品之类的，却没想到遇见了那位……非常漂亮的先生，至于为什么要说他是非常漂亮的话，那就不得不提到他那一头亮银色的长发，赤红的双瞳，以及中性的脸蛋与嗓音了。 奈奈华姐……先生并不是很在乎别人对于他性别以及形象的看法，即便我和弟弟在第一次见面便将其错认为了女性，他也没有丝毫的生气，更重要的是，他的善良远超过他那美丽漂亮的形象。 奈奈华先生虽然发现了流落街头的我和弟弟，但他没有让队员知道我们是感染者，还非常好心的收留了我们，让我们能够温饱的活到长大，同时他还教给了我们通用语和乌萨斯语，只不过奈奈华先生也没怎么上过学，每当教我们时他总是头疼的捂着额头，念叨着要是能够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就好了…… ======== 与此同时，在弟弟那边…… 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歪歪扭扭的还有不少涂改的申报单，工作人员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同时悄悄的瞥了瞥那个正不好意思的憨笑着的大个子青年。 “好了，请到体检区等候检查吧。” 在那张申报单上改了章后，将信息录入终端，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谭嘉聪到关卡后方的体检区域等候。 ======== 坐在体检区域的长椅上，我一边不安的搓着双手，一边向大厅的远处望去。 在过关审核的地方排到现在也有数个小时了，人数却不见减少，并且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因为被拒绝入境而离去的人，或是恼羞成怒，或是无奈悲伤，甚至还有直接抱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包裹的行李坐在地上哭起来的家伙。 虽然他们看上去很令人同情，但我也没法去安慰他们什么，毕竟现在我和弟弟关乎以后生存的最后的检查还没有任何结果……没错，就是这样。 “求求您！……让我们入境吧！” 凄厉的哭喊声从审查柜台中传出，将等了太长时间而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我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目光转移了过去。 “求，求您了！——这孩子，这孩子她还没有感染矿石病，但如果再没有能够存身的地方，她就活不下去了啊……” 怀中抱着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这是一位乌萨斯族的母亲。 从她脖子上那令人避之不及的大面积覆盖的熟悉的黑色结晶便可以看出，她是一名相当严重的矿石病感染者了。要知道矿石病目前丝毫没有治愈的可能——至少我是没有从哪里听说，不然乌萨斯帝国内的形式也不会那么紧张了。不过矿石病虽然能够靠特效药进行抑制，但那种价格的药，完全不是我们这种阶级的贫穷的连公民都不是的家伙能够负担的起的。 “抱歉，由于你的资料不全，并且不符合龙门入境的标准要求，所以我们不能让你通过。” 估计是见多了这种场景，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对着那位哽咽着的母亲解释道，并且微微拉开了距离，似乎是生怕对方弄脏了他那体面的西裤。 “请你不要再在这里哭闹了，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请保安来了。” “怎么能……拜托您救救我们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来到了龙门，结果……” 妇人和她小女儿的身上完全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只是套着仿若麻袋一般的粗布长袍，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女孩身上的看上去比较结实，而且没有太多污迹，妇人的粗布长袍则是补满了各色的补丁，被黑色和白色污染的让人远远的看一眼就不想靠近。 “唉，都说了不要再闹了——保安！这边处理一下，顺便让清洁工也来一下。” 两名全副武装的龙门警务处干员从大厅的边缘赶来，轻松的架起瘫坐在地面上的妇人，并强行拖起对方往大厅的自动门外走去。反应过来的妇人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后任由对方拖拽，无助的小声啜泣着，我这笨蛋弟弟大概已经按耐不住了。 “大哥……我们……” 好在你这家伙不是太蠢，没有直接跑去反抗。 “这，这——不关我们的事……安静的在这等着就行了。” “可，可是——” “我——说——了！安静的等着！” 你以为你过去就能解决一切了吗？四个人一起在龙门外面的荒野上等死吗？你这家伙不会把我和你当成‘英雄’那种可笑的人物了吧？ 被我低声吼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阿聪只能双手撑在膝盖上，坐立不安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不过，事情似乎还没有完——那位妇人在快要被拖出去的时候，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疯狂的挣扎着，扭动着那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子，大声的喊道： “等一等——等一等！！！” 不知道什么什么缘故，或许是两位警务处干员被突如其来的疯子一般的抗争给吓到了，又或许是身为乌萨斯族的妇人拼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她成功的挣脱了两名强壮的武装干员的束缚，跌跌撞撞的抱着昏过去的小女孩跑向审查柜台。 可能是刚才的一番挣扎用尽了她的全力，在跑出没多少距离后，妇人便脚下一个踉跄，和怀中的女孩一起向地面摔去。一旁的阿聪已经在我说什么之前冲了过去，看着快要到达不远处的弟弟，我只能叹了口气，不过同时也是松了口气，如果等我让他去帮忙的时候，大概就要赶不上了 ……希望不会被检查官给反感吧，要是那样可就亏得连命没了啊，真是的……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得xiele气，无奈的笑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救起了母女两人的并不是刚刚赶去的阿聪，而是之前阿聪指给我说的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工作人员小姐，她虽然脸上一副对于脏兮兮的妇人难以忍受的表情，但依旧皱着眉头将两人扶起，并轻轻的让母女两人靠着柜台坐在了地上，挥手驱走了想要再次上前控制住妇人的两名警务处干员。 ========= “对于你的入境审核方面我很同情，但非常抱歉，那个混蛋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对于工作还是足够认真的，无论如何你这种情况都是无法过审……” 妇人对于工作人员小姐的话语并未有什么抗拒的表现，反倒是感激的笑了笑，并将怀中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安置在自己的身前。因为之前的哭喊，嗓音变得嘶哑，她颤抖着自己那发白的双唇，虚弱的说道： “善良的小姐……拜托您……让这孩子入境吧……” “但是你——” “无法通过入境审核的是我，而不是这孩子，对吗。” “是，是这样没错。” 得到答复的妇人放心的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的捏了捏身前的一头柔软银色短发的小女儿的脸，然后咬着牙，开口向工作人员小姐拜托道： “请让这孩子过关吧……即便是福利院也好……请让她能够生活下去，安全健康的成长下去……” 听到妇人请求的工作人员小姐只能微微点了点头，接过小女孩的身份证明和申报单，拿起自己的公章，在上面盖了通过的印。 [姓名：米莎·阿尔曼] [性别：女] …… [是否为矿石病感染者：否] …… [备注：由于情况特殊，建议转交太古福利院抚养。] …… 看到小女儿的身份证明上盖好了龙门的公章后，妇人弯下腰，对着工作人员小姐轻轻的鞠了一躬后，颤颤巍巍的走向了大厅的正门，中间时不时的回头望向逐渐远离自己的女儿米莎。 ========= 大概是由于之前的颠簸和地板砖的冰凉，小女孩从昏迷中逐渐转醒，睁开眼想要找到自己的mama，却发现mama只是微笑着，踉跄着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妈，mama……！” 眼泪倏的就流了下来，那稚嫩可爱的脸蛋上满是无助、悲伤的表情，让我心中忍不住微微抽搐着，想要上去拦下妇人，想要用自己的能力让她们母女两个能够重新团聚，让那位母亲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健康的成长…… 可是，我做不到。 “mama——你，你不要米莎了吗！？” 鼻涕混杂着泪水流入大喊着的嘴巴，但那女孩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劲的想要从工作人员小姐的怀中挣脱，好跑去自己mama的身边，可惜长期的营养不良，连饭也吃不饱的她，别说挣脱了，可能现在放到地上连走路都不能正常维持了。 “是，是米莎吃的太多了吗……那样，那样——米莎以后就只吃一块那个鸭锁…鸭缩…压缩饼干好了，mama…别扔下米莎一个人……” “米莎是个很乖的孩子哦……你先跟着大jiejie去龙门里住一段时间，mama要去外面找爸爸和弟弟，等米莎长大了，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的时候，mama也能带着爸爸和弟弟回来和米莎一起生活了呢——” 走到自动门前，妇人远远的望了最后一眼，这也是她看的时间最长的一眼，仿佛要将小女孩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眼底一样注视着，然后，直接转身走出了海关入境大厅，无论米莎再怎么哭喊，她也没有再回一次头。 ========= “大哥，买这些够吗？” “应该可以了，我们最好快一点。” 将刚买的食物和厚厚的衣服塞进包里，递到阿聪手中，我和他尽可能的快速的奔跑着，从龙门公民的快速出入境通道跑了出去，向着接舷区跑去。 一定要赶上啊……拜托了…… ========= 在检查处的工作人员那厌恶的眼神下，我和弟弟幸运的通过了体检标准，在被郑重的通知过不能搭乘龙门的主要交通线路，以及不能去那些市中心和最繁华的那几处区域后，我便拉着阿聪找到一处便利店，挑了几件尺寸和我差不多的物美价廉的结实衣物，又抓了一大把能量棒以及许多速食便当，用刚买的运动背包装着，想要将这些去送给之前被驱逐的妇人。 虽然我可能无法帮你和女儿一起生活……但至少，让我尽可能的帮一点忙…… ========= “米莎，米莎的mama——米莎的mama在吗！？” 我和骑在阿聪那高大身躯的宽厚肩膀上，四处望着，同时用力的喊着，想要让那位知道名字的妇人注意到。 虽然因为入关和购买物资的缘故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考虑到当时妇人那种身体状况，在乌萨斯边境这种环境状况下，她应该是走不了多远的…… “——米莎的mama在吗？！” …… 来来回回在接舷区转了三四分钟没得到任何的回应，我只好尝试着去找附近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了。 在接舷区的关口处，有一位正在执勤的警卫干员，我努力的搓了搓脸，挤出谄媚的笑容，拿出五十龙门币的硬币凑了上去，觍着脸说道： “大哥，麻烦问一下，您有没有看到一位银发的妇人，身上穿着有不少补丁的布袍……” 起初，这位警卫干员看到我的打扮还一副不屑的模样，只是从我手中接过那枚光滑的印有50字样的硬币，悄悄的塞进自己兜里后，脸上便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 “如果你说的是乌萨斯人的话，十几分钟前我倒是看到了和你形容的差不多的人——” 听到对方的回答，我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更加卖力的谄笑着讨好对方。 “就往那个方向去了，那里是条近道，只要穿过小巷就有向难民开放的救济食物摊位。” “非常感谢！” 急急忙忙的鞠了一躬后，为了加快速度我便让阿聪拎着我，尽可能的更快的向警卫干员指出的那条小巷赶去。 …… “呼——太好了……” 看到正低着脑袋靠墙坐在一堆废纸壳上，手里还拿着大概是刚从救济食物摊位那领到的压缩能量棒的银白色长发的乌萨斯族妇人，也就是米莎的母亲，我心中那沉甸甸的重担终于得以解放。 “那个，我是之前在海关那里看到你和你女儿的遭遇，当时没办法帮忙……真的非常抱歉，我和弟弟一起买了一些食物和衣服，还请你不要拒绝。” 担心阿聪这个笨手笨脚满脑子肌rou的蠢家伙会吓到对方，我便咬着牙扛起从阿聪那里接过的背包，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善意以微笑的方式展现出来……不过这包还真是……有够沉的啊。 看着默不作声的妇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万一对方是那种自尊心很强的人该怎么办，毕竟在逃难的过程中，我和阿聪在一路上见到过无数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并且更可笑的自尊而饿死或是被恶劣的天气环境给整死的家伙。 “那个……” 我努力的托着背包，想要将其放在妇人的身边，但因为力气太小的缘故没有拿稳，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妇人。 “抱，抱歉，没……” 刚想要说些什么道歉的我，突然发现妇人被我碰了一下之后，直接歪向一边，摔倒在了冰冷的脏兮兮的地面上。 “喂——喂！！！醒一醒——！” 也顾不得管那沉甸甸的背包，直接将其扔下后，我扑向了歪倒在地上的妇人，抓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晃了晃，却发现没有任何的反应。 千万不要……求你了……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我还是不甘心的按住妇人那纤细的手腕，但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她，已经没有脉搏了。 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体扶起，靠在墙上，本以为会费上不少力气，却发现对方那长期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和营养而贫弱的身子，仿佛没有多少重量一样，就连我都能够不用太大劲给扶住。 缓缓的用手掌抚过她那冻僵的脏乎乎的脸，合上了她那和长发一样的亮银色的双眼。 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我，突然发现对方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些什么，便再次俯下身子，尝试着去松开对方的紧握不放的双手。 抓着能量棒的右手很轻松的就掰开了，除了布满了硬茧和疤痕的手掌外，没有别的发现，而仅剩的紧紧攥起来的左手我却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掰开，只好让候在不远处的阿聪过来帮忙。 “稍微注意点，不要用太大力。” “明，明白了……” 看到妇人的遗体有些胆怯，但在我的催促下，阿聪还是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妇人左手的手指，让其中紧攥着的东西滑落下来—— 是被揉成一团的纸片，将这皱巴巴的满是折痕却没有一丝污迹的纸片展开后，我看到了上面印刷着的四人的合照。 这大概就是她还有她的女儿米莎，以及之前说要去寻找的爸爸和弟弟吧…… 照片上面的一家四口脸上洋溢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其中的妇人也是皮肤白皙，有着让人赞叹不已的美丽容貌，男人则是带着无框的眼睛，身上披着洁白的实验服，大概是搞科研一类的人吧……至于米莎则是和笑嘻嘻的搂住弟弟的小脑袋，扯着弟弟脑袋上圆圆的乌萨斯耳朵，两人在父母的中间嬉闹着拍下了这张合照。 “我会帮你把这张照片带给小米莎的，请安心吧……” 用堆积在小巷中的废纸壳盖在了平躺着的妇人身上，我将照片理的平整一些后装入了自己风衣的内兜中，向妇人鞠了一躬后准备转身离开小巷。 看着她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坐在体检区长椅上心中的决定…… “自由，包容，开放，这里就是龙门。” “完全无需担心你们的明天，因为这里就是最繁华的独立移动城邦——龙门。” “龙门，是感染者和普通人能够共同生活的和谐自由之城。” 接舷区的广播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