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乱其心志
村外不远处有一座孤山，从山顶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村子完整的样貌。那里像往常一样，过了二更天就少有人家还掌着灯，除了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声，气氛一片安静而祥和。 一个面相阴柔的男人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隔着树叶观望着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庄，月光透过树叶零星地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让那股阴柔的气势显得越发冰冷。 过了不久，几道黑影悄悄从村子的方向走了过来，正是白天为他抬轿子的山贼。 “二爷，您猜地果然没错，除了那个小破院子，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从门外锁上的，包括掌灯的那几家，想必他们已经逃了。” 阴柔男子冷笑一声，说道：“逃？凭你们三爷的手段，他们就算活了下来，哪还有力气逃？”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样貌一样，显得格外阴柔，像是……宫里的阉人。 山贼们跪在树下，其中一人疑惑地问道：“您是说杀死三爷的镖师还在村里？” “那是当然。”阴柔男子低头看着山贼们，嘴角逐渐浮起一丝微笑，“不过他们既然有本事害死我三弟，你们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们好歹跟我们这么长时间，之前许诺的好处，二爷总不能跟你们赖账不是？” 山贼们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个曾经给他们留下深刻回忆的少年，尤其是在见到中年男子残缺不堪的尸体以后。 虽然他们心里这么想，却不敢明着表现在脸上，其中一个山贼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说道：“谢二爷体谅，三爷就这么走了我们哥儿几个心里也难受，还请您节哀。” 听到这话，阴柔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他说道：“我会节哀的，不过最后还想请你们帮个忙。” 山贼们互相看了一眼，先前那个说话的山贼一脸讨好地说道：“二爷尽管吩咐，只要小的们能做到，自然义不容辞。” 阴柔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几个一直跟着我，最懂得怎么伺候人了，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照顾一下我三弟。” 看着阴柔男子唇角的笑意，山贼们愣了一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一条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金属丝环绕在阴柔男子的身边，还残存着人体温度的血水顺着银丝滑下，落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一声闷响。 山贼们的身体僵硬在那里，瞳孔逐渐涣散，几条极细的血线出现在他们的身上，然后逐渐变粗，片刻后，尸体碎成了数个rou块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阴柔男子宠溺地抚摸着银线，就像在哄着自己的宠物一样。 岭南的深处传来一声狼嚎，阴柔男子站起身来，银线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体内，身影诡异在月光下逐渐淡去。 来二十一那座破落的小院没有掌灯，很是寂静，只有虫鸣声回响在四周。 一道身影轻松地越过半人高的篱笆墙，小心翼翼地落在院子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看着那扇破烂的门窗，一张苍白阴鸷的脸出现在了月光下。 之所以一下子找到这里，是因为他在附近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然而看着地上疑似鸡血的一滩黑色粘稠物，阴柔男子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还以为来人会是一个比之前那个中年人魁梧许多的壮汉，却没想到比我还要瘦。”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阴柔男子面色一变，猛地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一个躲在院门后阴影中的少年。 那个少年身材消瘦，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阴柔男子也很瘦，显得有些病态。 二者更为相像的是，他们身上都有一股阴狠的气息。 阴柔男子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个少年。 似乎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少年从院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任凭月光洒在身上，照亮了自己青涩的面孔。 那双眼睛反射着月光，显得十分明亮，一双短刀一样的浓眉静静趴在他的额头，让那双平淡的脸多了一丝凌厉的味道。 这个少年自然是来二十一。 他算得很清楚，知道夜黑风高杀人夜，山贼一定不会走正门，而是很没有新意地选择翻墙，于是他事先就藏在了院门后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阴柔男子的目光从那张青涩的脸上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他手中的黑尺上，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那三弟断掉的十几根骨头，是拜你所赐。” 来二十一微微一笑，颠了颠手里的黑尺说道：“三爷骨头硬得很，不用这东西我可伤不了他。” 阴柔男子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小院中吹起一股冷风，逐渐呼啸起来。 大风镖局跟镖的两个镖师他都有很详细的资料，而且看这个少年的模样，根本不像个普通人。但想到这个少年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干涉到一场修行者的战斗，阴柔男子心里还是偷偷加了小心，不敢贸然出手。 “你就是那些山贼口中的小土匪吧，为什么插手这件事？”阴柔男子问道。 来二十一没有回答，反问道：“不知道我该叫你大爷还是二爷？” 见这个少年居然无视自己的问题，阴柔男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我在家排行第二。” 来二十一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说道：“原来是二爷，失敬失敬，但不知大爷现在何处呢？” 阴柔男子嘴角缓缓翘起，冷笑道：“你想套我的话？” 来二十一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也不用问，如果你们两兄弟都来了的话，根本不会给我废话的机会，恐怕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这么看来，大爷似乎是不在岭南。” 阴柔男子沉默了一下，说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三弟的手段我很清楚，想来你是在他解决掉那两个镖师之后偷袭才杀的他，但现在你明着站在我的对面，想耐我何？而且……”阴柔男子笑了笑，说道：“那两个镖师恐怕已经被我三弟废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仔细地盯着来二十一的眼睛，想要看出正确的答案。 来二十一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闪，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完全正确，不过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吃定我了？” 阴柔男子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来二十一，说道：“我知道你能耍些小聪明，不过没用，我会尽全力杀死你，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机会动用你那些小手段。” 来二十一耸了耸肩，说道：“你跟你兄弟的性格还真是像，都这么谨慎，不过我相信他死之前，也是像你这么想的。” 阴柔男子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暴走。 修行者果然都是天生的一种优越感，见自己成功激起了对方的怒火，来二十一心中暗喜，浑身的肌rou紧绷了起来。 然而阴柔男子却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来二十一的眼睛，玩味儿地说道：“你想激怒我？” 这个山贼口中的小土匪从他们交谈开始就一直避开他的问题，却反问了他许多的问题，言语中还有诸多嘲讽，屡次提到了他那位惨死的兄弟，以阴柔男子的阅历，并不难猜到他的目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眼看着事态没有向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来二十一并没有失望，反而说道：“像你这么谨慎的人，即使激怒了恐怕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远处的天空正巧飘来了一大片云彩，正巧挡住了月亮，让周围的光线变得阴暗起来。 阴柔男子刚再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来二十一趁着月光的消失，拉动了一条不起眼的细线。 他顿时警惕之意大作，防备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陷阱。 随着那条细线的拉动，小院角落里一个陶壶上方悬挂着的火石带着火星掉了下来，落进了陶壶里，点燃了里面的鞭炮。 鞭炮的响声有些沉闷，在宁静的夜空中却格外响亮。 陶壶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随着炮仗的爆炸四散开来。 阴柔男子一声厉喝，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迅速地向远处退去，却哪里来得及。 一些泥巴一样的东西像天女散花一样溅满了整个院子，同时发出阵阵恶臭。 阴柔男子浑身落满了污点，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一脸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嘴角，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上的黄色粘液。 他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苍白的面色变得像柿子一样通红，面目狰狞地看着消失在远处的来二十一，怒吼道：“我一定要把你折磨到死！” 来二十一穿梭在复杂的巷道中，听道这声怒吼回头看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这个陷阱所达到的效果。 那些黄色的粘液自然是农村随处可见的夜香，来二十一先前说激怒阴柔男子效果不大是出自真心，但并不代表一点效果都没有，一向小心谨慎不肯错过任何机会打击对手的来二十一，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激怒对手。 很幸运的是，阴柔男子像绝大多数的娘娘腔一样有些洁癖，所以他的挑衅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方现在对他的杀意已经膨胀到了极限。 （喜欢本书请在评论区留下您的宝贵意见，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