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青血zigong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三章 原来早已动手

第五十三章 原来早已动手

    好来,不要卖关子了。看吕医生故弄玄虚,我实在无法忍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摆一副福尔摩斯的嘴脸吗?我的牙齿险些酸倒,他却猛流哈喇子。嗷哟,吕医生,人家大老板老婆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讲给我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想心就烦,不要讲晓得清爽了。

    吕医生见我立起身来,屏不牢呵呵笑,你只小姑娘么,性子比人家小青年还要急齁喇齁,好好好,他绘声绘色描摹了对李云尸检的场面,其间,有故意渲染恐怖的嫌疑。他讲,李云死亡的唯一的原因,应当是,那天夜里,她所处的环境气候产生了大冷大热的变化,造成原来趋于平稳的心脏病突发。

    那,她跟什么人在一道呢,那天夜里?我觉得死者死的那天,如果产生冷热忽变,决不应该是自然现象。吕医生同意我的观点,不过,警察调查下来,李云的确是一个人呆在屋里厢。因为,当时章正鸣正在法国洽谈一项业务,是有证明人的。

    闲聊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工具,似乎吕医生讲没几句话,我也听没实际内容,太阳却已经从树东侧转移到了树顶,本来隐在树荫草丛里的鱼池,暗幽幽的水面闪烁出粼粼光斑,跟模特儿身上的闪光片似的,很有些晃眼,那颗秃头越发亮了起来。他看看腕上的手表,哟,午饭时间到了,小姑娘,今天中饭我请客,肯赏光吗?

    不,不客气,我还有要紧事情呢,化验报告应该好了吧?我连忙摇头道。吕医生也不勉强,起身,快步如飞地进了自己办公室。女助手早把报告摆在他的台子上了,还有两盒便当,一盒菜一盒饭,旁边整齐放着餐巾纸跟一次性筷子。他拿便当推到角落里面,取我的化验报告在手,仔仔细细读了三遍,小刘,很好,你血样里面的二苯聚合酸含量,有下降。

    司机老张时间扣得真准,我刚出济慈医院德大门口,恰遇他开着别克商用车过来。车还没停稳当,老张心急慌忙推来车门,招呼我,刘总,快快,章总等不及了。其实,我比他要紧张,因为我晓得,急于得到那笔世行亚洲总部的投资,章正鸣带着财务经理白大姐,已经赶往浦东国际机场。他们此行的方向是日本东京,目的是去见詹姆斯的上司。

    天不助我,别克行至龙阳路,跟一辆横渡里窜出的集卡,生生来了个亲密接触。事情明明是集卡司机造成的,他倒好像占了真理,死活要我们赔偿。老张清楚我当时当地的焦急心情,对那个黑不溜秋同行,一个劲装养媳妇,火得我热血沸了腾,马上电话打给110。事故组一来,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询问,找目击证人,验证车行路线,拍照片,我仰天长叹,正鸣,祝你一路顺风。

    车子的事情不可能立等可取了,老张内疚地对我讲,刘总,不然的说话,喊小黄来接你?我笑笑,没事情,我自己乘车子去,老方便的。这里就交给你了。见我宽宏大量,他也不管交警就在旁边,直冲到马路中央,拦了一辆红色大众出租车。一个好像出警校门不久的小警察,黑着面孔,喝斥年纪大他一倍的老张,跟爷爷喝斥孙子差不多。

    我偷偷笑着,钻进红车子里面,到淮海路思南路的富海大厦。

    回到公司,整幢大厦静悄悄的,该走的走了,该溜的溜了,竟然有清洁工阿姨的身影,正晃动在几个老油条部门的办公室里面。

    我问毕恭毕正站着的胡莉丽,付一炬呢?公司弄得像小菜场,也不摆句话。胡莉丽朝我招招手,管它去呢,哎,刘总,我这里有钎好的哈密瓜,牙签也插好了,你拿去吃。这小女人这样一提,我才想到,哟,午饭我都忘记吃了,胃倒真有点不适意,那我不客气咯。

    坐在写字台后面,我呆呆地盯住黑色电话机。掐指一算,章正鸣跟白大姐乘的飞机,应该已经在东京降落。他会不会想着给我来电话?希望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一盒哈密瓜下肚,始终没有章正鸣的任何消息。江边码头项目拿下之后,不要讲章正鸣,就是我,甚至付一炬,心思齐刷刷转到了资金问题上面。我有些怀疑詹姆斯投资的真实性,正像付一炬讲的,他的投资方式和投资程序太多可疑之处。

    从詹姆斯的可疑,莫名就想到张之虞的可疑,奥迪车的可疑,无可避免地联想到李云之死,而李云之死,难道真跟她的丈夫毫无瓜葛吗?二苯聚合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好久没给我颜色看的脑袋,先是嗡嗡响,然后像在飞机跑道旁边,听引擎轰鸣,无须赘言,接下来必定胀痛。还好,这趟的胀痛是隐隐约约的,这就足以让我对老天爷顶礼膜拜,算他开眼。

    想法一旦顽固,成为自由落体,从人的思维高处向下坠落,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它。尽管生了一张还算温柔恭顺的面孔,有一根婉啭动听的声带,骨子里面的固执偏见,自己讲不算数,老爸老妈心里最明白。

    缘了不想做糊涂人的念头,却无上佳的手段,就弄不明白心中许多的问号,人就容易变得鸡鸣狗盗,入宵小之流。

    趁着章正鸣远在国外,我大模大样坐进总裁办公室,趁人不备,搜索那张向来神秘的大班台。好像是在左下抽屉的角落,一只天鹅绒盒子里面,躺着青镇章家的钥匙。拎这串钥匙的时候,哗啦一响,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眼乌珠溜溜四下扫视。

    匆忙赶去青镇,没有喊公司的车,而是在街上叫的TAXI。请假的理由是,朋友帮我寻到一个老中医,医头痛毛病有绝招,约好了今天上门。付一炬听我陈述的同时,一直在把玩一只青花笔筒,我诧异人怎么上当上不怕,他买进多少赝品,花掉多少冤枉钱,自己肚里明白。冤枉鬼叫一阵子,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屏不牢,他又跑到古玩市场,自觉自愿付学费。于是,他笑我也笑。

    离青镇越近,心跳得越慌。

    我思忖一路,最终走的是单晓婷的路线。车到大金更,就停了下来,我跟司机讲,明天早上七点,在这里等我,并拿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

    懒得听一身江湖气的司机奉承,我当即转身过游船码头那面去。恐怕是前天下过雨,水泥路旁边的裸土上,青草翠生生格外绿,间或其中讲不出名字的小花,星蓝粉红纯白的,煞是惹人。

    已是午后,游人寥寥,码头上油新的木船也不多。我先警觉地张望,确定上趟那个船娘不在,才大明大方招呼一个酒糟鼻头的老头子。存心装戆,问,青镇去吗?什么价钱?

    就你一竿子?老头子搓搓酒糟鼻,犹疑地反问。

    老伯伯,放心好来,一竿子照样付你一只船价钱。

    好咯好咯,慢点,船身晃了晃,老头子熟练地用篙子撑住岸边石缝,待我站稳,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只土布棉垫子,递给我,meimei,垫着坐,要不然,屁股冷咯。

    老不要面孔的,女孩子的屁股好随便讲的啊。经过这段的历练,面皮开始老起来的我,还是觉得了脸微微发烫。在坐下之前,像煞随便问了一句,老伯伯,你是什么地方人啊?好像对青镇蛮熟的,是吧?

    meimei,眼睛老毒的。实话跟你讲,在这瘩撑船的,不管男女老少,十有八九,是青镇过来的。

    老头嘴巴不停,手脚也不停。这一歇工夫,他已经收落篙子,摆开功架,宽橹左右摇了起来,小船在平静水面犁出长长波纹,悄悄向前滑行而去。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瞎聊。

    水静,船稳,船翁又是行家里手,硬是比上趟的船娘快了三分之一时间。过卧虹桥,泖凼左岸的单家,右岸的章家赫然在目。我故作不知,问船翁,哦哟,这两幢房子真有气派哦?一定是什么有铜钿人家的吧船翁满脸狐疑,抿嘴,若有所思道,你这个meimei,真的好生奇怪,怎么对我伲青镇熟透熟透啦?你讲的一点点不错,这两份人家老底子也是穷鬼,可是人家祖坟顶上冒青烟,养了争气小囡,一个是写书的,是女小囡;一个不得了,老板做得大了邪气,是右边章家门的奶么头。

    我问,人家讲穷有穷亲戚,有仔铜钿就要叫什么,叫什么,屋头顶上开天窗,老伯伯,这算什么个意思吗?

    派派你这个meimei面孔老聪明,这个嘛,是我伲乡下头土闲话,意思是有铜钿人家六亲不认。不过,人家章家奶么头心善咯,每年捐老多钞票给镇上,穷学生仔孤寡老人全牵记他的好处。

    趁酒糟鼻头船翁讲得兴起,我马上单刀直入,格么,这个奶么头跟写书的小姑娘没什么来去的咯?

    什么个呀,不要讲来去,他们推般一眼眼——船翁讲得兴奋,疏忽了船行方向,船头一下子撞在凸出石岸的水埠上,他猛地摔倒船板上,我跌了个狗抢屎,刹那之间,额头肿出一个疙瘩。船翁急忙爬起来,一边揉臂膊膝盖,一边千赔罪万讨饶。我根本不顾痛不痛的事情,盯着死老头子问,你讲他们推般一眼眼怎么啦?怎么啦?

    掼了一跤的船翁,像煞脑子连着屁股一道掼醒。他用警觉的眼光,上下打量我。缝隙似的眼睛,如同包裹在核桃壳里面,拿人看得身上犹有蚂蚁爬,这个小meimei,怎么对两份人家价起劲啦?是不是有什么关节在里厢?

    好白相吧?我认也不认得他们,有什么关节啦?我有意噘着嘴巴,背转身体。不料,因为河道狭窄,船上人看岸上人,眉毛胡子煞清;岸上人望船上人,眼睛鼻头到位。所以,章家大阿姐抱着外孙路过,早看我在眼里,哎——,刘晓枫——!刘晓枫!

    大阿姐——!我慌忙招呼船翁摇船靠岸。老头子瓮着酒糟鼻头,用劲摇橹,低声讲话,meimei蛮坏的,明明认得伊拉,还套我闲话。还好老头子没上你的小当,哈哈。朗声笑着,他面孔上堆出谄媚的笑纹,哟,大阿姐出来兜啊?要不要我船上坐坐?

    回掉船翁的邀请,我弃船上岸,跟大阿姐并排朝章家走。

    妈的,就差一点点。

    今天不是休息礼拜,meimei怎么有空来屋里厢?上趟寻替时候,我就领教过大阿姐的斤两,跟她打交道,没三个心眼,干脆就不要张开你的嘴。阿姐,不是我有空要来,是正鸣出国前头交待我的,让我帮他到屋里厢拿一样物什。

    沿着镇上硕果仅存的弹格路,绕了个圈子,望张家那座老宅子走。大阿姐鸡鸡狗狗地数落自己小弟,一家门根本没有享到他的福,反而整日提心吊胆,常怕这个不知好糗的东西,闯下什么祸。看着满面孔风霜的老菜皮阿姐,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祥林嫂,颠来倒去,就是一句话,不会的,章总风里浪里闯过来的,不会的,章总风里浪里闯过来的。

    应付着这位饭泡粥,脑子却一直开着小差。船翁讲的,章正鸣跟单晓婷推般一眼眼怎么了?是推般一眼眼都成了商人?还是推般一眼眼都成了作家?可是看船翁当时的面部表情,不像透露关于职业消息的腔调。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我最不愿意知道的解释,就是单晓婷曾经推般一点点成为章太太。

    这样的消息对于我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忆起大学往事,即使是以自戕去殉爱情,冰雪聪明的女孩,没有吐露伤害她的男人是谁,直到今日,我包括张之虞仍旧不晓得底细。那天在她家,看到的背影,我是无论如何没法判断是不是章正鸣。

    假如,他跟她之间真的发生过那样的故事,我将怎样审视自己,怎样看待章正鸣,尤其是怎样重新看待,进入富海以来的一切?

    全乱了。

    这一刻,青镇的平和的水乡韵味寡淡了,瑟瑟的树声,潺潺的水声,游船欸乃声,商家的叫卖声,混合成世俗的喧嚣,搅乱我的心绪,令人眼前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