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卵双胞?
我当时正得了病,什么病?小资病,拜金病,随便怎么说吧,反正那时候和阿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他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但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要能听到风铃声,就心满意足的小女生了。 那时候他已经毕业一年,按照他当时的说法,在一家外企打工。整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礼拜都见不了一次面。开始的是哦后还抱怨,到后来,准备毕业论文,找工作,也忙起来了,就无所谓了。不过他的电话打得还是很勤,基本保持每天三通,与吃饭次数保持一致。 但是工作一年,也没见他有什么起色,和他叱咤校园的那段完全不同,乖乖地领着两千多块钱工资为老板卖命,这是我想也没想到的阿年。所以那时候我就渐渐感受到我们的爱情似乎走到了尽头。只是那种淡淡的忧伤被忙碌的毕业答辩和找工作掩盖起来。 直到九月。 扯远了,回到六月份。我正看晨报呢,张之虞打电话过来,问我,你这礼拜天会不会出去? 我回答,这蛮难讲的。 她马上用威胁的声音要求我,不准出去,一定在家里等她,否则一切后果自己负责。我只能苦笑。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还有一句是,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礼拜天。张之虞风风火火冲进我家。 我听到她问我老妈,阿姨。筱枫呢? 老妈诧异地问,小姑娘,什么事情这么急啦?看看,面孔上的汗,快揩揩。 她接过老妈的毛巾,边揩边闯进我房间,没头没脑讲,萱萱,你总归要陪我去的唠。婷婷真不上路,跟她横商量竖商量,死活不肯陪我,还亏我喊她jiejie呢。 我笑了,讲,你什么事啦?慢慢讲好吗?我陪你,去干嘛,去死啊? 张之虞一捋头发,喝了口茶水,全怪我老爸,人家老婆死了,跟我什么搭界,非要我去参加追悼会,触气吧?我听得更加糊涂,谁老婆死了?要你去干嘛? 张之虞见我有点不耐烦的意思,吐了一下舌头,是富海公司的大老板死了,她正好看到跑步机上摊开的晨报,死阿眯,你装什么啦?自己不正看得起劲嘛。 张之虞从小就给我起了阿眯的绰号,原因是,我的眼梢长而细——说白了,就是贬我的眼睛小。其实,老娘我可是丹凤眼,颇有古典之美。我反驳时,张之虞不但不承认,还变本加厉,免费送了一个睡不醒的别名 什么看得起劲?大姐你简明扼要一点好吗? 张之虞讲,我老爸是以朋友身份去的,意思是,要把我介绍给李云的老公,现在富海的大老板章正鸣,这是要相亲去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了,哦——相亲啊!要是富海的大老板成了自己的女婿,那商政一家,岂不是舒服得上天了?想到这,心里泛起一股不明不白的酸水,道,这不是蛮好吗? 她拉住我的手,你讲得是真心话?那你一定答应陪我去。 当时那一瞬,我就想到阿年了。阿年啊阿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要不然我还能带你去见识见识大场面。唉……那时候自己深不见底的自卑和忧伤,可能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坐在书桌前,胡乱翻着英语高级口译的参考书,我去算干嘛呢?凭什么我去参加不认识的女人的追悼会?去做你跟人家大老板的电灯泡? 张之虞摇我的臂膊成了钟摆,你带你家阿年到那边去认识点朋友,就算不认识,去玩玩吃吃陪陪我也好呀。 张之虞这女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冷冷道,有空欧。 无须描绘李云追悼会的场面,只要看到场的社会名流、政府要员、商界精英等等的人数,就能猜出这个追悼会的本质,其实,这更像一个另类的社交活动。当时我着实是被震撼到了的。虽然做主了思想准备,但是看到酒店门口停的车:三四辆奥迪A8,还有保时捷,雷克萨斯,以及不知名的巨漂亮的跑车,傻子都可以想见,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张之虞是跟她老爸来的,来得时间候分卡数。张伯伯叫张旗,缘了小时候无数的娃娃和玩具,我很喜欢这位高高大大的长辈。张伯伯当时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大官,从车牌号前面的“零”就能窥出端倪,不过一讲到他,都讲他是一个很清醒的官员,现在清醒的官员太少。即使来参加追悼会,他仍旧保持很低调的姿态,除了自己的女儿没带任何人。 我见到他们,自然跟屁虫一样粘上去。张伯伯看到我眼睛笑得眯成了缝,连忙招手,来来,小萱现在一天比一天漂亮,成了大美女了啊。 我挽起张伯伯的手,心想,要是我也有个这样的爸爸就好了。唉。 我们三人径直进入吊唁大厅,张伯伯摆放好一个不很醒目的花篮,默默对着李云的遗像三鞠躬。忙得不可开交的章正鸣,这时候已经站在旁边等候。 张旗心不在焉地讲些节哀顺变的套话,眼睛四下里寻找着他的女儿。发现张之虞不在大厅里面,就叫我去找找,还不忘说一句,“这么多年了,还是要麻烦小萱,唉”,说得我心里这美的呀。 张旗是一位办事做人很周全的长辈。 在一个墙角的转弯处,我发现了张之虞,一个人在那不知干什么。 小雨,你爸喊你快点过去呢。 张之虞看看我,答道,不高兴。 我脑子一转,不高兴……不就是不高兴和人家大老板相亲嘛,看不出平时大大咧咧的,本质倒竟然还是个羞涩少女。“去,去,你不去,你爸爸倒要怪我办事不力了。” 张之虞听我这样讲,一把拉住我的臂膊,那,你陪我去。 我身体一犟,我、我去算什么吗?快去!不要搞。 张之虞这才怏怏地走向吊唁大厅,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朝我嘟嘟嘴。 我远远看着张旗,介绍自己女儿给章正鸣。接着,就贴在他耳朵上嘀咕了两句,留下秘书,就招手叫上司机,匆匆忙忙离开。一个穿富海套装的女员工,款步来到张之虞身边,邀请她去休息室坐。 当时一种难以名状的念头汹涌而来。是嫉妒她能有那样的父亲,才获得了这样的垂青?是感觉世态炎凉,追悼会上相亲的人心叵测?是坚定了自己离开阿年的决心?我不知道,但是那场面给我的冲击,不能不承认,很大。 张之虞和章正鸣聊着,甩也没甩我一眼。我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就转身往殡仪馆大门方向走。 穿行在拥挤的前来吊唁的人丛之间,一些不认识的上层社会人士,纷纷主动过来跟我握手,讲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专门词汇,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几个握完手离开的女人,窃窃私语,像噢,没这么像的,是阿妹?还是阿姐? 恰巧,章正鸣送人出来,站在台阶上,一眼瞟到了我,猛然怔住,像碰到了妖怪。我被盯得浑身上下犹如虫爬,慌张别转屁股想走人,哎,你等等,哎,就是喊你,这位小姐,是跟张之虞一道来的吧? 我思忖,跑什么跑啦,自己又不是上不了台面,香奈儿清香的味道还没散呢,慌个P,于是就大胆地回头,微笑,抬头,是的,有事吗? 他满面孔惊诧,愣了一愣才问,怎么不吃豆腐饭就走? 哦,我、我有事。 他笑笑,朝我点了点头,就忙着去跟那些贵客应酬。我发现,他几次心不在焉地跟人打招呼,眼睛却时不时朝我这面觑,往吊唁厅前方的遗像看。 不用旁人惊讶,我兀自已经先震惊了,真的如那几个阿姨大妈所言,无有血缘关系,或者并非一卵同胞,像成这样的,世界上还可能有吗?望着厅内正墙上的遗像,我迈不开脚步。】 ========================================================== 怎么??和蔡美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云,怎么现在刘筱枫又说自己和她是一卵同胞的像? 我赶紧上网去查富海集团李云。 是她没错!和鼓手有相似的眼神,但和我记忆里的刘筱枫倒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那这本书,究竟是杜撰,还是纪实? 【思绪回到办公室。 电脑闪烁着冷色的光,箭一样不断刺激我的双眼。 说实话,回忆如此涌现,当时我挺激动的,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呀,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像以前几个月那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我现在是章正鸣的重点培养对象;另外,恐怕更关键的一点是,不仅仅是培养对象那么简单。 当时被一种陷入轮回的宿命包裹着,觉得冥冥中就有上天在帮我——长得酷似李云的我,不知为什么会被介绍到章正鸣的公司,还是靠了章正鸣女友如此硬的后台的介绍;另外,做的位子直接就是章正鸣的身边人。 要不想歪也实在有点难——对于承认自己是拜金女的我,对于刚刚因为物质原因抛弃了相恋三年男友的我,对于打算重新开始人生的我,恩,一切正合适。我承认,我不那么崇高。 闲着无聊,站起来,点着脚尖,踱到窗前往下看,发现楼下弄堂很僻静,寥寥无几的行人,以及车子,更让我寂寞难耐。干脆跑到走廊里面,走廊里也静悄悄的。即便有人从不同的门里出来,总是匆忙,见到我,当然有客气的招呼,但是都显得那么外交。 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单晓婷。可能无聊的时候想到的人才比较亲。想到单晓婷,就又想到了阿年。 2004年夏天,我在徐家汇的一家餐馆打工,能做出一家开在闹市却毫不知名的餐馆,也是老板的本事。那时刚和阿年在一起,我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他假扮成食客来我们参观吃东西。他总是会在下班前出现,点一份冰淇淋外加一个提拉米苏,在我给他送餐的时候对我坏笑。然后送我到家门口。 那天很热,我站得腿脚发酸,整个人感觉不太对头,电力的空调又力道不足,不知是虚汗还是热的,总之才过五点,我就汗流浃背昏昏沉沉了。给他送餐时我脚一软,眼一黑,一下子把东西全撒在他身上。 他接住我,紧紧抱住我,任凭旁边人异样的眼光朝他扫射,把我抱出了餐馆。我醒过来的时候,在一家茶馆,有着茶叶的清香和舒服的冷气。 阿年额头上都是汗。他白皙的脸这时候显得有些苍白。“喝口茶。”手里是一杯绿茶。 “出这么多汗,当心你也脱水。” “什么?” 我接过茶杯,用力喝了一口含在口中,然后吻他。 反正那天,他衣服上冰淇淋,奶油,茶渍,巧克力,什么都有了——看奥妙的吧。 竟然这么豪放,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别再遇到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