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沉默
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她,就来了,村里的婚礼没有什么排场,却热闹得欢喜,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后,村民们对生命有了新的理解,更加贴近喜悦与享受这一刻,更多的是他们感情的纯粹,所以表达得更为真实质朴,流露得更为透明。 婚礼上,新娘子一如既往的披着红盖头,新郎官胸口前贴着大红花,两人在万众瞩目中完成了最为严肃地仪式,站在这个角度看他,沈怡然心中犹生出一股钦佩之情。他无论是在哪个角色里,总是可以做到切换自如,扮演得体面漂亮,这是她无法做到的。 虽然两个人的出生背景都差不多,从小大大小小的场面见惯不惯,都是接受着家族文化的浓烈熏陶,但这都无法影响到她内敛的性格,促使她能在待人处事方面能够大方一些,别如此扭捏,但她还是保留着她的那份羞涩、温婉。 穆允辰出国留学的那几年,对他的人生起了莫大的影响,回国以后,他确实更加的耀眼、出众了。这就是论环境的改变,还有进军队的这几年,他也吃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他心智的成熟,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所以在她看来,他的人格魅力就在于此。 兴许是大龄女子的原因,沈怡然在整个婚礼上表现得很沉默,她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是也想拥有这样一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简单而美好的婚礼。穆允辰则显得心情很愉快,眼神里流露出难以遮盖的喜色,他被拉着挨桌陪酒,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她倒是觉得他很少有这样子轻松愉快的时刻,而喝酒这种事儿在这种场景下就来得更自然了。 沈怡然悄悄地从这热闹中退了出去,她站在后院里,欣赏着今夜的月圆月缺,突然心中涌起一种莫名地感伤,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他也深爱着自己,为什么却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一层无法触及的距离,越来越深,甚至有时候她感觉她无法真正的靠近到他。 回想当初在灵孑境,灵儿给她带来的伤害,当年她从崖上纵身一跃,那三年之痛,在每一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刻,他都不曾陪伴过她,她曾经恨过他,怨过他,现在不知道这份恨意还在不在,但是她清楚自己终究是爱他的,那份爱是深入骨子里的,就如同鱼无法离开水,而鸟喜欢吃鱼却无法下入到水中,是同种道路,她又是极其厌恶这种感觉,她不想自己因为爱他,而变得没有了界线,甚至她还会在心底里挣扎、渴望他对自己的爱能够与她平衡。 穆允辰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脑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上,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她不喜欢酒味,更不喜烟味,天生敏感的嗅觉使她对这些味道更加的排斥,只是因为是他,所以也就能够容忍了。 沈怡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河水中的倩影,水中倒影着他们的身影。他脸上的表情也看得清楚,他此刻是极其欢喜的,也许是受到这份快乐的感染,让她也瞬间宽心了许多。 “我是谁?”她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呵呵!”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的好笑,不知道这一天她脑袋里都在瞎想些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所有的事,请你不要告诉我你记起来了。”其实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也许是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他对自己有着全新的认识,但是也不否认,他今后不会爱上自己,她还是看重他会不会爱上自己?不不不,她的内心极力的否认,她不要那么在意他,顺其自然就好。 “难道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穆允辰也是很敏感的。 “让我猜猜,我是背着你和别家姑娘纠缠不清了?还是和别人有了私情?”穆允辰故意说这些话刺激她。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沈怡然低声答复他。 “啊?这还不算严重啊?!那我还是一辈子都别记起以前的事儿好了!”穆允辰说这番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她被他的话猛然逗笑了,换做以前的他,是断然说不出这番话来的,情商没这么高吧,不过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她都爱....... “怡儿,我们一起回平江吧……”穆允辰醉意朦胧,这一声怡儿喊得极其温柔,惹得她心里一阵酥麻。 “平江?”她何曾不想回去,奈何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袁府里刘太太正在正厅里招呼着客人,沈暮沉这时候不知道自个儿跑去哪儿玩去了,袁北云急着到处找她。 “怎么了?”袁克文见他来回张望着。 “暮沉不见了……”袁北云小声地说道。 “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和毛球玩吗?”袁克文前一分钟还见她和毛球(李会长夫人养的宠物猫)在这里玩呢。 “别急!我去找找!兴许是在后院玩!”袁克文说着急忙往后院去了。 “毛球!毛球!等等我呀!”沈暮沉紧紧跟在毛球身后。 毛球灰溜的从门缝里蹿进了院子里,沈暮沉推开屋门跟了进去,这院子建得可真够别致,园中只要是有土壤的地方,都种满了郁金香,溢香园三个字高挂在屋前,这三个字到是取得很贴切,这院子是够香气宜人的。 这时候毛球也不知道躲去哪里了,沈暮沉直直的往正屋里走,屋门并未上锁,她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这屋子好似经常有人来打扫,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出奇的干净。 沈暮沉被桌上那把古琴吸引住了,这就是那日袁克文在客栈弹奏过的那把琴,她从小对琴很感兴趣,在她小时候就常听北云的师傅弹琴,耳濡目染之下,便对它自然而然蒙生了一缕情愫。 见屋里没人,她也就慢慢地向那把琴靠近,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够触碰到那把琴了,“喵-”毛球突然从身后跳了起来,直接往那琴架上扑了过去,那琴瞬间被打翻在地,随即“哐当”一声巨响,沈暮沉吓得呆立着不动,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袁克文直奔着屋里去,见沈暮沉站在那屋中间,他上前扶起琴,极为仔细的观察琴有没有摔坏,还好只是琴角噌掉了一块皮,他小心的将琴放好,沈暮沉手心冒汗,攥紧着拳头。 “暮沉!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袁克文小声的问她。 “毛球......”沈暮沉用比他还低的声音回答他。 袁克文望了望屋子,并没有看见毛球的身影,他拉起她的手,走出了院子。 “暮沉!你跑去哪儿了?”北云见他们回来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她和毛球在后院玩!”袁克文连忙解释。 “你看见我家毛球啦?哎哟!我的毛球啊!”郑太太此时正急着找毛球,她着急得直跺脚。 “我的毛球啊……”郑太太哭丧着喊道。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了,郑太太是刘姌请到府里来的贵客,袁府的人都深知此人是不能得罪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向视猫如命,此刻在人前如此失理,也就显得不怪了。 “你们快帮郑太太找去!”刘姌急忙跑上去冲着袁克文使了个眼色,又喊来身边的丫鬟一起去帮忙找。 沈暮沉自知是闯了祸,只敢躲在袁克文的身旁,不敢吭声,他牵起暮沉的手往屋里去了,避开了所有人。 北云也跟着去找毛球去了,沈暮沉这时候才忍不住哭了,“暮沉!叔叔知道毛球不是你弄丢的......,你不用自责!”袁克文心疼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时候刘姌从屋外走了进来,沈暮沉不太喜欢喜欢这个女人,甚至还有些怕她,尤其是她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盯着她看的时候,沈暮沉就觉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刘姌的本意是让孩子说实话,揽下这一切过错,郑太太在怎么也不会与一个孩子计较,谁知他直接把她领到屋里去了。 “这丫头真是你弟弟的?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啊?”刘姌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看得出来这段时日她已经忍耐她很久了。 “那你觉得是谁的?”袁克文有些恼怒。 平日里贤良淑德的刘姌怎么就变成如此模样了,刘姌和袁克文两人相识相知,也算是一见钟情吧,他们俩的相识其实并不晚于沈怡然与他的相识,但是袁克文心中最爱的人还是沈怡然,应该说他此生真正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刘姌也是一名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温婉的形象更是让袁家上下的人对她喜爱有加,只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执拗得很,她深信这个小姑娘和她的丈夫有点什么联系,也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第六感,但是不得不说,她的第六感很准。 “暮沉!你看你,手都脏了,叔叔带你去洗干净!然后我们去吃饭!好吗?”袁克文刻意想避开她,他并不想为了这点事儿再与她争辩下去。 “嗯!”沈暮沉点点头。 “寒云!”刘姌冲他撒娇的喊了一声,她真的太在乎他了,平日里他留恋在那烟花之地,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风流韵事,不提也罢。 只是他平日里从未对什么事太过上心,如今对这个小丫头如此的在意,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嫉妒、猜疑。 “梅真!这孩子要是真是我的!那我就让她名正言顺!”袁克文与她如今膝下无子,他们之间有了微妙的隔阂,毕竟当初答应娶她,也不过了到了适当的年纪,那是必须的选择,爱情对他来讲,真的只是烟花一散的东西,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他真心想要对待的人,只是她的心里装的不是他,却是眼前这孩子的亲爹。 刘姌在这一刻才明白,他们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不那么亲热了,她想抓住他,他却越发的想挣脱出来,这就是男人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那么珍惜。